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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5章(1 / 2)

正是皮埃尔。

“皮埃尔!”克利夫特的声音微微发抖,“皮埃尔!”

皮埃尔一动不动,克利夫特的视线慢慢移动到他胸口,心下一沉。

他的胸膛几乎是被炸穿了个碗口大的血洞,弹片,烧焦的织物、骨渣与血液凝成一片暗红,无法依据胸口起伏辨别呼吸,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呼吸了。

皮埃尔生前是个高大的年轻人,但死后立刻萎缩成蜷曲的一团,僵硬地躺在泥土和碎砾间。

克利夫特轻轻咬住牙。

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方向蔓延,他转过头,视线投向玛姬爬上的那座废墟,皮埃尔就倒在废墟边上,他心里飞快地推算出玛姬出现在废墟上的理由——但最终他打住了念头。

“愿上帝保佑你,”他伸手轻轻合上了皮埃尔的眼睛,“希望你的在天之灵,也保佑玛姬平安无事。”

玛姬是你和我都爱着的人,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,看在这份上,请你在上帝面前多说说好话吧!

克利夫特站直了身体,仰头望着巴黎圣母院,修长英挺的眉宇平和地舒展,呼吸沉稳,唯独紧抿的唇角透露出他的一丝不平静。

生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他心里盘算着,只要没看见尸体,那就是没死。

废墟前就是护卫军的枪口,玛姬如果大难不死,必定要设法从两军交锋之地逃走,这里道路平直,没有任何障碍物,只有炮火炸穿了商铺房屋的墙壁所散落的砖石,克利夫特的视线落在了离皮埃尔不远的断墙上。

他眯了眯眼睛,正想走过去仔细观察,耳后忽然掠过去一阵风。

克利夫特定了定神,就看见古费拉克扑通一声跪倒在皮埃尔尸身面前,一头蓬松的卷发不住发抖。

“你怎么回事?老朋友?”他哆哆嗦嗦地去摸皮埃尔的脸颊,“嘿!嘿!”

“已经走了。”克利夫特低声告诉他。

古费拉克当然知道,他等药劲过后翻出酒窖的窗户,火急火燎地赶过来。起初还在为革命的胜利而高兴,可一路上目睹的残尸断臂却又一点点浇灭了他的喜意,直到看见皮埃尔残破的躯体,这种喜意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伤。

这是与他一同游学、一同探讨知识,一同逃课的挚友,如今冰冷地躺在地上。

“我知道玛姬为什么会竭尽全力反对了,”他喃喃自语,“皮埃尔走了……”

克利夫特眉头微拧:“你说什么?”

古费拉克掏出口袋巾,轻轻擦了擦皮埃尔脸上的灰尘。

“玛姬并不愿意让我们参与这场革命,才费劲把我们灌醉困在卡特先生的庄园里,”他轻声说,“我原本不满她罔顾我们的意志,妄然替我们做决定…”

他顿了顿,无比艰难地吐出下一句话:“我终于明白玛姬为什么而忧惧了。”

革命注定伴随着流血牺牲,谁都很清楚,谁都心甘情愿为此献出性命,但谁愿意目睹亲朋好友倒在血泊里的画面呢?

“这可是从小养大她的哥哥…”古费拉克声音近乎为呢喃,“她该得多伤心啊…”

“你再说一遍!”克利夫特的声音忽然拔高,“什么哥哥?”

“皮埃尔冯索瓦吉许,”古费拉克脱下身上参加舞会的礼服,盖在皮埃尔身上,“与玛姬一母同胞,克利夫特先生,您不会不知道吧?”

克利夫特没有回答。

他的视线落在皮埃尔身上,神思有些恍惚,是啊,皮埃尔有一头金发,和玛姬一样漂亮的五官,除了有一双灰眼睛,他几乎与玛姬一模一样。

离开弗赛市前,皮埃尔是怎么说来着?

马车在石头路上颠簸,青年脸色苍白,灰色眼睛温柔而担忧。

他说:“山长路远,玛姬只能托付给您照顾了。”

可他又做了什么来着?让玛姬愤而远走他乡?要是没出他这一茬子,事情会不会就此不同?

克利夫特的肋骨痛得更厉害了,刺痛使得他回过神,古费拉克正在看着他,眼神分明是看出来什么,立刻担忧地问:“你看见玛姬了吗?”

克利夫特没有正面回答,而是看了看边上的断壁。

“她往那边去了,是吗?”古费拉克问。

“我想,”克利夫特声音沉沉,“我去看看。”

他大步跨过惨垣,转眼又是一条新街道,这条街道未曾被完全攻破,尽管也被炮火损毁了不少建筑,状况还是要好上不少,伤员比死者多得多,宽阔的街上齐齐摆着伤员,都等待着医生的治疗,而再远一点,是拿布盖住的死者。

克利夫特一眼就看见了安灼拉,他左胸和腿部都中了枪,头上缠着绷带,显然伤得不轻,正轻拧着眉头让医生给他包扎,那名医生看起来很是眼熟,走上前一看,竟也是熟人。

当初在法庭上扛猪的那位,克利夫特早就打听清楚了,叫公白飞。

安灼拉敏锐地察觉到他靠近的动静,立刻抬头望向他,眼里掠过一丝诧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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