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小翠翻个没有眼珠的白眼:“你们这些胆小鬼,怕事就跑走了!现在不给你们看!”把他们都赶走了。
&esp;&esp;因为之前其他孩子轰然而散,她怕有人去告状,娃娃被收走。
&esp;&esp;回到家就把缀满鬼花的布娃娃藏起来,看也不敢看,摸也不敢摸,熬到晚上,月亮出来,大人都走了,也没有等来夜游神等,这才松了口气。
&esp;&esp;到床下摸索了一阵,在一个凹陷的土坑里,摸出匣子。
&esp;&esp;打开匣子:“你在里面,一定闷坏了吧……”
&esp;&esp;匣子空无一物。
&esp;&esp;小翠急得半个身子钻入床下去摸索:“喂,喂,你在里面吗……”
&esp;&esp;一只小手戳了一下她。
&esp;&esp;小翠灰头土脸地爬出来,惊喜万分:“吓死我了,我以为你……”
&esp;&esp;话未说完,戛然而止。
&esp;&esp;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只布娃娃,黑发配绢花,白棉脸颊,连两只眼睛都是她非常喜欢的亮闪闪的黑石。
&esp;&esp;小翠将它捡起,上上下下,前前后后看了一遍,喃喃自语:“我忽然觉得你变得奇怪了,没那么好看了……”
&esp;&esp;黑绸头发短了一截,这倒不要紧。
&esp;&esp;但两只黑宝石眼睛,一只缝得上,一只缝得下。嘴巴的线歪歪扭扭,像一条正在跳舞的小虫子,连线头都没收好。
&esp;&esp;身体……身体,套着她见都没见过的纱衣,胸腔下却是柔软的棉布和棉花,一点也没有骨骼的坚硬……嗯?她为什么会觉得布娃娃的身体有“骨骼的坚硬”?
&esp;&esp;布胳膊一条长,一条短;布腿脚一只高,一只低……
&esp;&esp;总之,变得参差不齐了。
&esp;&esp;小翠不解:“活人长大后有变丑的,布娃娃过了段时间,也会变丑吗?你原来,好像不长这样啊……”
&esp;&esp;那它原来长什么样呢?
&esp;&esp;小翠努力地去想,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。
&esp;&esp;绸发,闪闪的黑石头眼睛,白棉肌肤,绢花……似乎,又本就长这样。
&esp;&esp;她盯着布娃娃上下不一的眼睛。这对一上一下的眼睛,仿佛挤眉弄眼,但一言不发。
&esp;&esp;“你怎么不说话?”她记得,它原来脸上总是神气活现的模样……
&esp;&esp;这样一想,小翠又愣了愣:奈河里飘来的物什,怎么会说话呢?
&esp;&esp;她莫名地有些失落。指骨轻轻地抚摸着那对闪闪的眼睛,抚摸柔软的白棉脸颊,还有露着线头的歪嘴巴。
&esp;&esp;小翠又笑了,自语:“你的主人,肯定是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。我活着的时候,六岁就不会缝得那么难看啦。”
&esp;&esp;但看得出,这笨手笨脚中,已尽了全部的力了。她慢慢看它,尽管还是参差不齐,五官歪扭错落,但丑得拙朴,也别有一番可爱。
&esp;&esp;小翠又将不会说话的娃娃举起来。
&esp;&esp;她生前,在土龙翻身覆没整个村子前,她去村口汲水,曾经看到路过的贵人小娘子,靠在马车上,依着母亲,无忧无虑地玩着类似的布偶。
&esp;&esp;她情不自禁地被那个场景吸引,但只是站在边上看了一眼,就被那个穿金带银的夫人驱赶:“哪来的小乞丐,身上怕不是有虱子,去去去”。
&esp;&esp;她想辩解,自己不是乞丐……那些大人们的棍棒就朝她劈头盖脸打来,她匆匆逃走……
&esp;&esp;每天想着填饱肚子,干活,让自己和家人不饿死,可是,偶尔的偶尔,她还是会想起那个布娃娃,和站在那里,明明同龄,却不用忍受饥寒,白白胖胖,一身绸衣的小娘子。
&esp;&esp;后来,一部分村民逃荒去了,一部分村民饿死了,一部分村民被流窜的匪兵杀死,还没来得及走的,就被突来的天灾,倾覆而下。
&esp;&esp;直到死后,被带到了黄泉,整个村子得已重聚。
&esp;&esp;被地龙的泥水淹没的她,冲进被匪兵杀死的父母的怀中,放声痛哭,却再也没有流出眼泪的眼睛。
&esp;&esp;但已经很幸福了。她生前,想了多少次,要这样平和的生活,不用担心吃和穿,不用干太多很累的事情去挣扎着活,跟大牛二牛他们上树掏鸟蛋,跟妞妞她们下河摸鱼,也抱着一个布娃娃,靠在母亲怀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