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吵过一架,寻回了理智,这一刻他才惊觉盛怒之下未免把话说得太狠。
&esp;&esp;要知道,在过去十几年里,除了那次自杀前的争吵,他还不曾这么对待他的小孩儿。言语如利器刀刀见血,再沉的夜色也掩盖不住那张脸上令人心惊的绝望。
&esp;&esp;沈铎抹了一把脸,捏着鼻梁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想要敲门,可他也清楚这扇门必然不会再打开,因此一只手抬了随即又收回去,反反复复,最终也没落到门上。
&esp;&esp;假若开了又要说什么呢,沈铎毫无头绪。
&esp;&esp;耳边仍是鞭挞着神经的哭声,他就这么站着,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些七零八落的往事。
&esp;&esp;从前他们一同住在半山,周围林木环绕,四季景致变化万千,说不出的漂亮。宁予桐随父母搬来时兄长还不在身边,除了母亲之外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。
&esp;&esp;他总像一只小跟屁虫似的黏在他身后,走两步路便撒娇要他抱,抱起来就贴着他的肩膀摇头晃脑哼小曲儿,包子一样的脸颊圆鼓鼓的,叫沈铎总是忍不住想捏上一两下。
&esp;&esp;小时候学业还不繁重,闲暇时他会带他去找秦峥一道玩耍,又或者耗费两三个小时的功夫陪他去后院帮宠物洗澡,宁家养狗,一只皮毛雪白的萨摩耶,秉性温驯,宁予桐八岁那年它意外走失,再发现时已经倒在山脚下没了气息,他为此足足伤心了小半年,每每想起来都得哭丧着小脸儿问他,它怎么就离开我了呀。
&esp;&esp;当时的回答沈铎已经记不清了,反正从那以后他就没见他再养过什么宠物,仿佛年幼时便早早有了心结,失去了便不敢再要,后来宁老夫人找人给他抱来一只金吉拉他都摇着小脑袋不肯接近了。
&esp;&esp;所幸再后来年岁渐长,宁予桐仿佛也逐渐遗忘了这件事情。比起宠物,他更像需要被人照顾的那个,中学时他频繁请病假,功课落得多,好在家中有私教,沈铎得空便去陪他解闷,在书房外等他下了课,拉他到琴房手把手教他近来新学的曲子。
&esp;&esp;夏日午后窗外蝉鸣不断,宁予桐很容易靠着他的肩头睡过去。少年脸庞稚气未脱,却渐渐显了骨相,鼻梁挺直,睫毛鸦翅一样细黑,沈铎往往一看就很难再移开视线了。
&esp;&esp;往昔十足依赖他的一个人,真正伤透了心才会对他投来那样憎恨的眼神——不该是这样的,沈铎想。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天,他随父亲一同走过宁家前院的阴凉地,盛夏阳光扎眼,宁夫人抱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小儿子在客厅等候他们。
&esp;&esp;彼时宁予桐的个头才丁点儿大,舟车劳顿的疲倦使他迟迟无法习惯周围陌生的环境,但有赖于家人的悉心教导,在听见来访者的脚步声后他还是转过了头,睁大湿润的眼睛打量半晌,肉乎乎的小手揽着母亲的脖子,声音仿佛春日里冒尖儿的绿芽一样清脆:“沈哥哥!”
&esp;&esp;沉重的回忆压至心头,沈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。
&esp;&esp;世事多变,可他总觉得他还小,永远是一副身体孱弱的模样,家佣姆妈悉心照料还未必养得好,需要他替他操心许多事情。哄他吃饭喂他吃药是常事,课业,交友都得一一过问,再长大些,他干脆直接选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。
&esp;&esp;这样亲昵的陪伴,包括无休止的宠爱,曾经都是远在纽约时他自我安慰的理由,可如今再多理由也只能昭示他的残忍。
&esp;&esp;错了就是错了,他被拒之门外,却不敢对迟到的惩罚有丝毫怨言。
&esp;&esp;平日里有所弥补又如何,的确,这些年他未必不知道宁予桐究竟想要什么,只是他不能给罢了。
&esp;&esp;至少现在,他什么都不能给。
&esp;&esp;第24章 躲在这里谁知道呢
&esp;&esp;这一站便是一宿。在下面等候的司机拂晓时才见东家从电梯里出来,只是衣着形容似乎不比进去前体面。
&esp;&esp;东家的私事,他们这些做仆佣的不敢多嘴,他谨慎询问接下来的去处,后座长久地沉默着,直到日光开始变得刺眼,他的东家才皱着眉移开了视线,沉声吩咐他回半山的沈家老宅去。
&esp;&esp;最先打开门的是照例来做饭的保姆阿姨,她是宁家原先那位姆妈的亲戚,打从宁予桐搬到海城国际以来就负责他的饮食起居,平日里有个腰酸腿疼的也受过主顾的关照。
&esp;&esp;这些年她知晓他的一切习惯,吃食喜好软嫩鲜甜,受不了辣,平时好清静,工作起来睡得晚,而且还顶不喜欢睡主卧,有时在地毯上囫囵一躺就完事儿,甚至还在旋梯上睡着过。因此每日早晨进门必然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