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但凡跟大少爷待一块,总忍不住那些动手动脚的小动作,“先跟我好一好。”
到底是从医院出来,张定坤乘机磨着大少爷洗了个澡,他从英国带回来一堆物事,薄薄的绸缎睡衣是伦敦新款。
方绍伦那套颜色偏粉,他原本不肯穿,但张三一个劲夸好看,料子又着实舒服,只穿在家里倒也无妨。
张定坤开了收音机。
因为是周末,他很想玩一点罗曼蒂克,邀请他家大少爷去听爵士乐队的演奏会,是近来沪城极流行的项目。
但大少爷发懒筋不想再出门,他便拎过收音机摆弄起来。早在民国十一年,美国佬在沪城创办了华国第一座广播电台,常常循环播放当时风靡美利坚的爵士唱片。
悠扬浮华的乐声在客厅里萦绕,热恋中的情侣总是自带黏性,明明只是普通的眼神交汇,但就像长了小钩子似的,钩得两人靠一块去了,在慵懒的午后,双双躺倒在大沙发上。
张定坤搂着他家大少爷,只觉得怎么也爱不够,薄唇在他黑亮的发顶、光洁的前额上轻啜不停。
方绍伦趴在他的怀里,阳光从阳台踱步而入,熏得人昏昏欲睡。
张定坤低头叼起他的唇,“别睡,回头晚上走了困。”
“别闹……晚上有走了困的时候吗?”只有困不够的。
张定坤把手伸进他衣服里,不轻不重的揉捏。
“你够了啊,晚上还不够你疯的……白昼宣淫……”
“晚上有晚上的份额,白天有白天的……”
两人歪缠着,啜饮声渐起,夹杂着低吟。
情话入耳。缱绻入心。
门上那一声轻响被乐声、亲吻声掩盖,直到拐杖重重拄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大喝,“孽障!”
两人慌乱地抬起头,门厅处赫然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,方学群面色铁青,怒目圆睁,一只手指着两人,“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语不成句,浑身颤抖。
在方绍伦记忆中始终伟岸的身躯此刻却是摇摇欲坠,他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接,被狠狠一把推开。方学群那根不离身的铁木拐杖顺手甩在他胳膊上,人却是踉跄着往后退,多亏身后的老管家扶住了他。
“孽障孽障啊……”方学群喃喃念道,一张老脸通红,浑浊的双目定定凝视着大儿子,目光却锐利如有实质,在两人同款不同色的睡衣、蓬乱的头发和慌乱的神情上一一扫过。
方绍伦“噗通”一声跪了下来,“爹,我,我……”他哑声喊道,张定坤跟着半跪了下去,喊了声“老爷子”。
饶是他一向镇定,此刻也慌了神,事出突然,眼下这场景是最坏的情形。
他的目光扫过老管家手里握着的钥匙,那是他亲手奉上的忠心,却开启了人生中最难堪的一幕。
方学群一双鹰眼不断在二人之间梭巡,神情渐渐变得狠厉,“吭哧吭哧”的呼吸声显示着他不断高涨的怒气。
老管家在一旁担忧地提醒,“老爷您消消气,当心身子……”
方学群扬起拐杖,狠狠敲在跪伏的人影身上。
第二记落下来的时候,张定坤扑了上去,抱着轻颤的肩膀,沉声道,“老爷子,都是我的错,您要打要骂冲我来。”
“滚开!”方学群怒喝道,“我只教训我们方家的不肖子孙!”铁木拐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板上。
方绍伦推开张定坤,喊了声“爹”,额头重重磕地。他满心萦绕着慌乱,浑然不知自己抖如筛糠。脑海里像灌入了浆糊,浑沌一片。
果然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
张定坤眼瞅着那拐杖高高举起,狠狠甩下,哪里克制得住,扑在大少爷背上,紧紧搂着他。他极力镇定心神,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,不让老爷子出这口气,没法坐下来谈。打吧打吧尽管打,他皮糙肉厚受得住。但要他眼睁睁看着方绍伦挨揍,那是万万不能。